纵观杨勇的《最美的奋斗》,可以得出一个这样的评语:这是一部为平凡人立碑,与时代同行,向奋斗者致敬的精品力作。《最美的奋斗》主人公有三个,范振喜、傅雪莲、李健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,基层党支部书记。尽管他们的背景、工作环境不同,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目标——发挥基层党组织作用,带领一方群众脱贫致富,建立和谐社区,让生活重新扬帆起航。这无疑是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次大书写,是一次共情力的书写,真情的书写,为人的书写。有了好的主题,如何把小说写得耐读,有温度,有人的气息,有时代的凉热,这是考一个作家的真本事。
第一部分关于范振喜的故事
在脱贫攻坚的时代背景下,“脱贫”“退役军人”这两个标签,足以托起故事的框架,让故事的起步就进入了大景深中。小说从范振喜的军人生涯切入,其中写到周台子村建村历史,这样拉大了一部脱贫攻坚小说的时代背景的景深,使小说进入一种纯艺术的写作体例中,把人物的命运悄悄地藏进时代的背景下,让小说在一种流动性、生长性中展开。小说在对金山岭长城脚下、滦河之畔的周台子村历史和现状交代之后,随着范振喜的入伍,从一次军械库着火开始,主人公范振喜正式出场了。出场的第一个亮相就是一次不平凡的亮相,一下子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。人们对重大事故有着天然的关注力,通过此次亮相,主人公范振喜得到一个高分,也从艺术角度使之形象得以站立,为下一步形象的确立埋下伏笔。好的小说设计,永远是一环扣着一环,只不过是这环有明有暗罢了。“范振喜的勇敢行为受到表彰,个人和所在的班荣记三等功。过了不久,由于他的突出表现,部队打算给他破格转志愿兵。父母在信中得知这个消息别提有多高兴,认为范振喜给范家争了光,逢人便说。第四生产队的耿洪山与范振喜的父亲范芝向来不和,听了不以为然,还说些风凉话”。到此,范振喜前途一片光明。如果照此发展下去,小说可能就是另一个版本,好的小说永远是在不经意处完成一种转折。小说笔锋悄然一转,在大的裁军背景下范振喜没有转成志愿兵,要转业了,要回一穷二白的周台子村了。是的,这是一次峰回路转。有着军队勇敢生涯的铺垫,范振喜回家途中拦惊马事件,就顺利完成他回周台子村的第一次高规格亮相,为他临危受命被选为村支部书记做了铺垫。作家写到此,感觉“临危受命”的气氛依然不够,于是小说中有了老书记的房子被人炸了,因家穷与女友的恋爱受阻,二哥范振礼托人在公社木材加工厂给范振喜安排了工作。在此背景下,临危受命正式形成。一部奋斗者的故事轰隆隆拉开了序幕。穷的第一表现就是吃不饱,小说讲了分粮食时“三等粮”,由此引出要把周台子土地承包给各家各户的想法。这在当时看起来是有风险的事,用张德方的话说就是:“振喜,你刚当上书记,步子不能太大,整个公社都没人搞,咱也不能带这个头。老百姓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,我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看着你犯错误。”领头人就是领头人,首先他的眼界要宽,意志要坚定,要敢字当先,这几点范振喜都具备了。“出了事,我范振喜一人兜着,你们放心大胆地干。只要周台子老百姓有粮食吃,不再挨饿、不再出去讨饭,我不怕给处分。”于是,在周台子村家庭联产承包土地方案悄然出台,一个欣欣向荣的周台子就出现了,一个符合历史背景的小说一步步诞生了。土地分包中的故事,合闸通电的故事,要电话机的故事,范振喜结婚的故事,搞试验田的故事,办工厂的故事等等,这些故事的发生都有了内在逻辑关系。在写法上,语言朴素中带着一种张家口农村的独有味道,整体上使用了现实主义的书写方式,有生活感,处处透出大地的气息。通过与现实对话,又深入到现实中去,由最初的小我,从吃饱饭不挨饿到一方致富,进而升华为一种精神,一种旗帜。
第二部分:关于傅雪莲的故事
这是一个和谐社区共建的故事,也就意味这是一个一地鸡毛式的社区生活组成的故事,一个共情的故事,一个街坊邻居家长里短,感化不良少年的故事。在这个故事里,主人公傅雪莲是一个改制后的市歌舞团副团长,下岗招考担任普宁社区党支部书记。故事的切入从市歌舞团改制前的一次演出抓小偷开始,而演出的内容就是根据周台子村党委书记范振喜事迹改编的歌舞剧《如山的脊梁》。三十多岁,身为副团长的傅雪莲主演范振喜的妻子,这样就有效把第一故事和第二故事进行了衔接,之后巧遇小偷等等引出一系列矛盾冲突,在这种矛盾冲突中,进入了一个说不清、理还乱的状态。小说的气息饱满,从中抻出每一个线头都是一个好故事,使整个故事情节丰富跌宕。傅雪莲下岗后找工作的经历,既是为后来担任普宁社区党支部书记后工作方式进行逻辑上的铺垫,又是一段基层百姓生活的再现,接地气不是一句空洞的话,普通百姓的生活本身就是地气。如傅雪莲通过人介绍到酒吧上班后,又举报酒吧的弄虚作假欺骗顾客,使傅雪莲后来的社区支部书记生涯中的所作所为,有了生活和人物性格的逻辑支持,使小说的情节发展符合了生活逻辑,不失真。不失真的小说就是有力量的小说,就是有艺术造型能力的小说,就是区分一个真小说和假小说的标志之一。对话历来被认为是小说的基本功,在这里出现了大量的对话,社区居民大爷大婶的对话,肖大茂申报低保无理取闹的对话,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对话,都是推进小说发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从中可以看出作家的写作能力。越是琐碎凌乱的生活,卑微的小人物描写,越能反映出时代的悲欢,呈现出基层干部的情怀,抵达艺术的深处,抵达所写主题的深处。小人物的生活,以及人物形象的描写,来自一种共情力,小说中的人物就是我们身边的你、我、他,就是邻居、同事、亲戚朋友。小说中深邃的思想表达,一定是通过人物和故事情节展开的讲述而得以自然呈现,而不是作家,评论家直接总结说出。生活的温度、历史的厚度、艺术的高度同样如此。可贵的是,在这部小说里,我们看到了这种实践和呈现。小说有着巧妙的糖葫芦式结构,一个故事不出声色地引出另一个故事,第三个故事的主人公就这样自然地出现了。
第三部分:关于李健的故事
李健的故事穿插于傅雪莲的故事之中,或者说他们互为背景。李健在完成出场之后,进入了他的中蓝海天集团公司党委书记的角色中。这个故事与前两个故事的工作环境有所不同,中蓝海天集团的董事长突然病逝,让故事一开始就充满了紧张的气氛,加强了读者的阅读期待感。一个新上任的党委书如何在一家股份制上市公司纷乱的背景下,发挥基层党组织的作用,不由得让读者捏了一把汗。因为有了董事长遗愿,总经理、董事长的女儿、司雨桐等等人物的纷沓出场,蓝家和海家的家族利益之争达到了白热化,加上公司产品事故及几个人之间的情感纠纷,使这个故事更加纷乱和好读。作家利用这个纷乱,把李健的故事悄然展开,把复杂、曲折的故事隐身于具体的生活和生产场景中,用一个个冲突,破解冲突,完成一个个螺旋式的上升,使奋斗者的故事不生硬,不虚假。实现了使命在我,使命必达的主题意义。我们知道主题小说难写,写好更难。这其实有一个排序问题,也就是说,主题小说首先是小说,写作要符合小说艺术的写法,然后才是主题。也就是主题要通过小说艺术来表达和呈现。如果艺术表现力不足,再好的主题也会被浪费掉。一个作家要有深厚的生活基础和艺术表达能力,方具备写好主题小说的基础,在这方面作家杨勇做了一个好的实践。《最美的奋斗》是他最美系列中的一部,据悉《最美的诺言》正在创作修改中。也就是说他有足够的生活积累,对所写的作品有着清晰的认识和规划,他是在完成一部艺术作品,又是在完成一种自我灵魂的救赎。也就是在一个伟大的时代,一个伟大的主题面前,一个有想法的作家,一名党的基层文化干部,如何把文化自觉,把一种价值观用浓厚的艺术作品表现出来,就成为一个重大的课题。作家杨勇在这个课题面前,以优秀的文本,实践了自己的写作尊严。他与百姓,与笔下的人物同心,与时代同凉热,笔下写出的每一个文字,都是亲人的生命历程,都是对生命的一种关照。没有刻意拔高,也不需要虚假塑造,生活的真实给了他源源不断的艺术灵感和写作热情,使他的写作,深入到生活的深处,去反思和书写时代中人的精神和价值体现。我们说一篇作品价值的时候,常常发问:一篇文艺作品到底呈现出了什么?到底给读者以什么样什么的审美?是否给这个时代留下了痕迹?那么,结合杨勇的这部《最美的奋斗》,或许能带给我们很好的启示,或许答案就在其中。(作者 :蒲素平)
蒲素平: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河北评论家协会理事,作品见《中国作家》《文艺报》《人民日报》《诗刊》等,著《一个人的工地》等多部,入选百余种选本,两次入选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,获第三届孙犁文学奖、首届贾大山文学奖特别奖、河北文艺评论奖等。